墨不语和宋渊是以卖柴的名义进城的,这柴一卖就卖到了昭平王府。门房看到拉柴的骡车拉到了正门,指挥道:“送柴的车走西角门!”
墨不语跳下车来,笑嘻嘻道:“我送的可不是柴,请门房大哥通传,锁云门墨不语,护送郡王府公子归家!”最后一句扬得声调清亮。
门房半信半疑去通传。
郡王府的屋宇大门高大异常,门边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俯视着来人。宋渊看一眼石狮,忽有逃跑的冲动。通传很快回来了,腔调昂扬:“郡王有请!”
墨不语轻轻拽了一下宋渊的袖子,他才跟着她迈过那高高的门槛。宋筑虽是世袭的异姓王,因宋家世代功臣,圣上恩赐郡王府享有亲王规制,王府建得恢宏气派,宋渊边走边张望着,只觉得层叠青脊彩栋扑面而来,有些头晕目眩。
墨不语见他神情恍惚,悄声问:“对这里还有印象么?”
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安慰道:“没关系,慢慢就想起来了。”
宋渊忽然站住了,目光怔怔朝前望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人疾步迎来,只见这人二十四五岁模样,头戴乌冠,身披狐裘,五官得如用尖刀以细致又凌厉的手法雕出得一般,线条深刻又俊朗。脸色因太过急切而微微发白。
那衣着气度,不用说便是昭平郡王宋筑了。他挨不得坐在堂上等,亲自迎出来了。
墨不语赶紧拜下:“锁云门墨不语拜见郡王。”
宋筑却将她当作透明人,只与宋渊遥遥对视着,一个金玉华服贵气逼人,一个穿了一身羊肠村借来的农人布衣,头发都是以荆作簪别住的,几步之隔,浑似两个世界的人。宋筑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阿渊……”
宋渊不由往旁边迈了一步,挨近到墨不语身边,眼里满是陌生和抗拒。
“郡王,兹事体大,不可贸认,需得确认身份才是。”伴在宋筑身边的一个人忽然开口说道。这人穿一身朴素的青袍,像是家奴打扮,可是说话的语气又透着一点不容质疑的力量,低眉顺眼的表情下隐隐藏着锋利。
宋筑听从了他的意见,道:“你们……进来说话吧。”
一众人回到回事堂,周砚青已压抑不住激动:“是他,郡王,这就是我找到的公子!”又对宋渊幽怨道:“公子,你跑到哪里去了,让下官好找……”想凑上去亲热地拍拍他,突然想起被咬的经历,又胆怯地缩回去了,抱着手站在一边一脸傻笑。
墨不语见缝插针地出声:“禀郡王,我路过河朔县附近时,偶遇迷路的二公子,便将他一路护送回来。”
宋筑的目光总算是从宋渊身上扯开,在她脸上落了一落,眉梢微扬:“锁云门?你们现在的当家……”
墨不语深深一礼:“正是在下。”
这时那个青袍人又说话了,细长的眼里锐光闪动,剜了她一眼,道:“锁云门近年越发旁门左道,专做些障人眼目、挖坑设套的营生,她带回来的人,还请郡王慎重审度。”
墨不语嘴角扯了一扯:“谢大人,言重了。”
青袍人眉一皱:“这是郡王府,不要如此称呼,称我师爷即可。”
这人名叫谢涂,昭平城内无人不识。此人郡王府家奴出身,曾做过郡王宋筑的师爷,后来一路平步青云升至昭平郡丞。在郡王面前,却仍以家奴自称。在外,他是昭平郡丞,堂堂的昭平郡二把手,可是一踏进郡王府,立刻官衣脱下骨头抽走,瞬间变成家奴。转换之快对比之强,简直如妖精现原形似的。
周砚青急了:“谢大人!”
“哎,说了称我师爷。”
“谢师爷,这就是宋二公子啊!我看过他颈上那个胎记……”他一着急伸手想去掀少年的领子,被宋渊一个充满敌意的眼锋扫过来,吓得赶紧缩回手,讷讷道,“蔓陀罗花形,会由浅色变作红色,这种胎记哪有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