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筑已在茶室中等他们。他叫宋渊来是问话的,见三人来,便让墨不语出去候着。她应声要退下,却被宋筑一把扯住袖子。
当着郡王的面如此拉拉扯扯,墨不语尴尬不已,一边往回暗暗地夺袖子,一边道:“公子,我就在门口等你,绝不走开。”
他也不说话,偏较着劲儿不松手。
宋筑看得眉头跳动不止,暗咬一下牙,不堪地摆摆手:“你留下罢,一边呆着。”
宋渊得逞,这才依着他哥哥的安排坐下,谢涂在茶席边伺候,为二位爷添上茶水。
宋筑端详弟弟一下,见他脸色好了很多,可见充足的睡眠是最好的良药。确信他此时状态尚好,宋筑试探着开了口。
“阿渊,”宋筑问,“你可否告诉大哥,当年是什么人劫走了你?”
宋渊这两天已被问过这问题数次,仍是一样的回答:“不记得。”
谢涂插言:“那天发生的事,公子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宋渊问:“哪一天?”
谢涂探究地看着他:“便是去磬安寺祈福的那天。”
宋渊一脸茫然,似是连磬安寺都没听说过。
谢涂追问:“那过去的事,你记得清楚的有哪些?”
谢涂的语气中有一点稍稍的急躁,只那么一星点,便让宋渊觉得有压力了,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墨不语。她见他神色不安,便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不要着急,慢慢想。
谢涂立刻沉了脸:“郡王尚在这里,公子说句话还要你一个下人授意吗?”
宋渊脸色顿时铁青,忽地站起来,站得太急带翻了面前的茶水,对着谢涂怒目而视,转身拉起墨不语便往外走。她哪敢就这样跟他走,急忙劝道:“公子别急……”
宋筑唤道:“阿渊!”转而朝谢涂道:“涂之,墨姑娘虽是随从身份,却于阿渊有恩,不可当一般下人视之。”
谢涂小时候就是宋筑的书童,自宋筑世袭郡王之位后,便做了师爷,一向是宋筑的左右手,却因一个身份疑点重重的人屡受训斥,腹中憋火,却也不敢发作。只得压下眼中怒焰:“墨姑娘,谢某失礼了。”
墨不语微微颔首:“不敢,师爷言重了。”推着宋渊坐回去。
宋筑握住他一只手,安抚道:“涂之问得急切,本意是想查到是何处匪人劫走的你,也好尽快将他们捉拿归案,你不要在意。从前的事想不起来也不必勉强。”
墨不语在旁边听到这话,多看了一眼谢涂。刚刚这位师爷总是在追问宋渊“过去的事”,似乎急于确认他是否失忆,其关注的重点好像不是擒匪呢。
大哥的安抚还是有作用的。宋渊静坐一会,大家都以为他走神了的时候,他忽喃喃道:“司风……”
宋筑眼中一亮:“你还记得司风?”
“它是……我的马。”
“没错。”宋筑的眼圈微微地红,“我的马叫司云,你的马叫司风。父王把它们送给我们时它们还是马崽。你失踪那年,司风也还是匹小马,你都没骑过它几次。”宋筑站起身来,“走,我带你去看它们。”
宋渊微微睁大眼:“司风还在?”
“还在。”他的嗓音带着感叹。
一行四人来到后院的马厩。郡王府阔绰,说是马厩,简直是个小型马场,一片围栏围起的空地里铺着细沙,马夫们每日定时让马儿们在围栏中活动。
宋渊站在围栏边看了半天,忽地伸手一指,指向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宋筑微微激动:“没错,那就是司风,它都长大了,你居然还能认得出来。”
“司风左眼有个黑眼圈……是它。”宋渊说。
司风走近来时,漂亮的眼睛自然而然地从一群人中就看住了宋渊,友好地凑上来,或许这马儿对从前的主人还有印象。宋渊小心翼翼地抚上它的额头,眼中光亮闪动,嘴角噙上一丝微笑:“司风。”
这是他回家之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马夫将司风牵过来,另一匹纯白的马亦步亦趋地跟来。“那是司云。”宋筑微笑着叹道,“我们兄弟二人离失两地,它们倒是不曾分开过。”
宋渊忽然脱口而出:“司雷呢?”
宋筑一怔。宋渊面露犹豫:“我怎么记得还有一匹黑马,名叫司雷?”
宋筑尚未回答,谢涂说话了:“公子记错了,只有司云司风,哪有司雷?”
“是吗……”
宋筑快速看了谢涂一眼,展颜道:“等阿渊养养身子,我们骑着马儿去围猎可好?”
宋渊微微露出一点神往之色,将刚刚的疑惑丢开了。
大概司风有某种魔力,自这一刻起,宋渊从一直绷着的紧张状态,变得稍稍柔和了一点。这郡王府原是他自小住过的地方,虽然五年间改建、扩建过,但他小时候住的屋子一直留着。宋筑领他去看,他只觉得处处眼熟。可是具体的往事还是记不起几件,甚至不记得他们的父王母妃是哪一年过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