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墨正思付良多,心中感慨,突觉臂膀一重,余光中撞到头的金陵眯着眼立即抬正了脑袋,却依旧混沌一片,若不是秋容在身侧搀扶,恐怕她连站都勉强。
姬云墨抬眸看了看夜色,发觉此刻不过刚到亥时,便开口道:“殿下乏了?”
这次的金陵却是连声都没了,在一旁的秋容只好恭敬答道:“回大人,近几日公主困意来得比往日早,常常戌时过半便已经歇下了,今日已是最晚了。”
公主每日练剑到丑时不是秘事,姬云墨隐隐疑惑:“可是十日前开始的?”
“正是。”秋容眼疾手快伸出手,正好撑住金陵猛然下坠的头,金陵也清醒了几分,忙抬头,迷迷糊糊发现连轿子的影子都还没看到。
“公主,您在这里歇着,奴婢去传轿罢。”
金陵又闭上眼,呢喃道:“算了,你走过去还要走回来,挺累的。下次出来,我一定带十个八个……啊!”
金陵的最后一个字是一声慵懒又惊恐的尖叫。
在一旁的秋容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记捂住张大的嘴巴,在她眼里的那个与生自来,自带优越感的首辅大人,往日连眼色都不想给公主一个,就连皇上一道圣旨赐婚,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像用膳时被人加了一道菜般不痛不痒。
在秋容的眼里,如果以前的公主是皇家贵女的话,那在她未来的姑爷首辅大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公主不会比宫中的婢女高贵多少,甚至还没有宫女来得有礼相待。
但是此刻,那个睥睨天下,更蔑视公主的首辅大人,竟然轻轻一句“殿下,得罪了。”便面不改色将她的公主轻轻松松打横抱起。
金陵的裙裾在风中扬起,飘到秋容的眼前,秋容终于回神,赶紧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一切都没看错。
普天同庆!自家公主的冷漠未婚夫真的将她抱起来了!是不是预示着公主再也不用怕太子/党那些讨厌鬼了?是不是公主的幸福人生就这么开始了?
“大人,你是不是病了?”金陵惊恐道,耳廓肉眼可见泛了红。
秋容:“……”
姬云墨面色如常:“谢殿下关心,下官甚好。”
平生第一次被人公主抱的金陵偷按着对襟中的令牌,一时间惧意远远大过羞怯,睡意全无。
金陵仰头,姬云墨的喉结近在咫尺,手心撑着的是姬云墨劲瘦有力的胸膛,就连鼻尖都是初遇时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无名香。
若不是姬云墨过于平静的表情,以及不会骗人的平缓心跳,金陵差点以为这人突然被夺舍了。
虽然平时为了保命,她上赶着刷好感度,但刚刚她分明就没刷好感度,姬云墨这突如其来的好感倍生是从何而来的?
莫不是除了试探野心之外,还要试探色心?不不不不,阎王爷的颜虽好,但她还是惜命的,遂按紧了襟口,小心翼翼道:“大、大人,本宫突然不觉困了……”
“果真?”姬云墨停下脚步。
清冽的声音就在金陵头顶响起,金陵含糊着点了点头。
姬云墨沉默片刻,轻轻将金陵放下。
秋容:“……”果然还是高兴太早了……
这番折腾金陵已经彻底清醒,一路连个哈欠都没打过。
终于,金陵借着秋容的力道上了轿,正欲进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唤道:“大人。”
站在不远处的姬云墨不卑不吭拱手躬身回道:“下官在。”
“生辰快乐!”
姬云墨心中一震,诧异仰头,只见轿上之人明眸皓齿,桃腮带笑,竟比她身后的娉婷皓月还要让人心生美好。
姬云墨还站在原地,目送公主府的大轿远去,一名身着黑衣劲装的侍卫出现在他后,躬身轻声禀报了什么后,退到一旁。
姬云墨闻言,蹙着剑眉钻进了青轿,而那名侍卫消失在夜色中。
只有在四下无人之际,姬云墨才略显乏态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双深不见底的长狭微垂,似在沉思。
其实他用刘大人挑起两党之争,无非是皇上近日龙体每况愈下,他必须要为皇上选出储君的最佳人选,所以才想看两党之间面对利益而爆出本性,孰是明君高下立见,而并非是有意厚此薄彼,并非支持其中的任意一党,也并非是要让公主退出争位这么简单。
之前他不支持公主,无非就是因为她实在不是明君之选,除了滥杀忠臣之外,竟为了争位不惜将皇上的救命汤药换成普通的养生茶,若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又爱女心切,认为她不过是骄纵了些又听信谗言,本质还是不坏的,恐她早已被赐了车裂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