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走了一段路,他们远远地看见陈家,窗户漆黑的,没有亮光,看样子是没有人在,这种恐怖的黑暗却让陈堇之松了一口气,抓着彭嘉鱼跑起来,催促道:“趁现在他们不在,你赶紧回屋去,把门反锁了,戴着耳塞睡一觉,爸爸再大的气过了这一晚上也会减轻点。”
夜色里,少男少女急匆匆地跑起来,仿佛暗夜里的精灵一样。
陈家是指纹锁,陈堇之把食指放到锁上,轻轻地推开了门。他招招手,往里看了一眼,屋子里太黑,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也不敢打开灯,于是轻声召唤:“快,快进来!”
他把彭嘉鱼一把拽进来,然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把她带到上楼的楼梯处,再次嘱咐一句:“记得等会爸爸回来了找你,你只装睡着了。我有办法让他消气的。”
黑暗中少年的眼睛幽幽地发着光,像世间最珍贵的宝石一样。
就在这时,世界乍然亮起来,整屋的灯光全部亮起,刺得二人不约而同伸出手臂挡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见客厅里巍然坐着的陈和肃与吕荷。
等眼睛适应了这陡然的强光,两人看清他们脸上铁青的愤怒。
陈堇之负手而立,自觉地把彭嘉鱼拉到自己身后挡着。她本来不怕,但他愿意这样挺身而出把她护在身后,她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堇之,你有什么办法让你爸爸消气?那么大的订单飞了,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公司经营困难?”吕荷的声音气得发抖,眼神像刀子一样宛如要剜掉他身上的毒疮。
听到陈堇之语塞,她顿时大发雷霆,指着他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彭嘉鱼骂:“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要远离这个女人吗?把她当作借住在家里的客人就好,和她也不必有过多交流。你看看,你怎么做的!”
彭嘉鱼听到这句话,性子被一激,反倒天不怕地不怕地站出来了,勾唇一笑,她倒要看看,她和陈堇之堂而皇之地并肩而立,吕荷是个什么表情。
吕荷看见她嘴角的笑容,拍着沙发站起来怒斥:“堇之,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故意在借你气我。”看到陈和肃仍然稳稳坐在沙发上,她怒吼:“你就是这样教你女儿吗?”
“纠正一下,我父亲走得早,没教过我。”彭嘉鱼怼完,干脆摆个鬼脸。
这样的狂风暴雨才让她自在极了,她回陈家就是想要这样的场面。父慈母爱,兄友弟恭?抱歉,她根本没有这样期待过。母亲的悲剧酿成一杯陈年发酵的酒,她根本不屑清醒,就这么沉沦吧。
陈和肃拳头握紧,见到她的鬼脸终于忍不住了,怒喝一声:“你这个不孝女!”
“你不仁我不义!你的所作所为,凭什么要求我孝?”彭嘉鱼牙尖嘴利地回应。
陈和肃勃然大怒地站起身走过来,陈堇之见势不对,立刻迎上去拦着,回头冲彭嘉鱼喊道:“妹妹,你快回房间去!小心!”
他话音还未落,吕荷已趁着两父子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响亮地扇了彭嘉鱼重重的两个巴掌。
她的偷袭完全是趁着众人没有注意,连彭嘉鱼都没有料到。
等彭嘉鱼反应过来,也一言不发迅速地扬起手。
清脆的一声落在少年温润如玉的面庞上。
在这以前,彭嘉鱼从来不后悔来陈家,也不后悔今晚搞出大事情,她本来就是怀着兴风作浪、为母寻仇的心回来的,可此时此刻看到陈堇之脸上的指印,她却瞬间后悔了。
“我我我……”她掐着自己作恶的那只手。
“妹妹,不疼。”陈堇之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不疼呢?社里的男生谁没领教过她天生的大力,有时候被她拍拍肩膀便像重伤一样,王骑士最爱揶揄她:“你社长的位置是赤手空拳打出来的。”
彭嘉鱼咬着牙,转身上楼,泪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涌出。
她竟然会为他而哭。
***
这一夜,陈家的每个人都没有睡着。陈和肃忙了一整晚,趁着时差,不停地与海外其他潜在客户发邮件、打电话谈订单,为了多接订单,不惜把产品收益已经很低的毛利率再让出三个百分点,希望能打动客户。而吕荷在陈堇之房,不知道两人一整晚说了什么,反正到最后她是一脸挫败地出来。
清早,彭嘉鱼打开房门。
岂料到陈堇之就站在门口,身上穿着柠檬黄的卫衣,看上去很精神。他就像早上的太阳,既十分明亮又不会过于滚烫,刚刚好的温度,永远让人感觉到舒适。
“我正要敲门,你就开门了,看来我们心有灵犀,”他如同昨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正常极了,“以后不要说什么我不算你哥哥,你不算我妹妹了,平常人才不会这么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