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唐突打断,布鲁姆的神情微微一滞,随后讥讽地看了夏亚一眼。
在他眼里,夏亚已经是伊米拉的弃卒了,他认为夏亚本就是伊米拉用来威胁自己的传声筒,只是不知道这个斯托姆家族的蠢货发了什么疯,居然会越过了传声筒主动跳出来……
自己连伊米拉捅出的所谓真相都不屑一顾,这个可怜虫又能说些什么呢?
“我对你在地表做过的事有所了解,杂种。”布鲁姆咧嘴讥笑道:“在我们那群愚蠢的同胞面前,你让自己睿智如一个智者,也许这让你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真正身份。请记住,这里是安达海姆,规则完全变了,没有人在乎你那一套东西。我奉劝你,趁着自己什么话都没说,赶快跪下来乞求我的原谅,我也许会表现出些许的仁慈。”
“您的仁慈指的是拿我当做货物,去和伊西莉安女皇交易么?”夏亚笑着问。
“哈……荒谬!”
布鲁姆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破绽。
“伊西莉安是谁?对我而言女皇只有一个,那就是……”
“露榭女皇对么?很好,很好……”夏亚拍手道:“可既然如此,那您的儿子为什么早早就被‘漂白’,然后送去了地表,还在埃尔夫海姆成为了参议院的一员?”
布鲁姆的表情微变,不只是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表情都变了。
尤其是伊米拉。
这位作死小能手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
留音石里有这条???
我他妈怎么不知道??
这可是猛料啊!
与之比起来,之前那些都是毛毛雨啊!
用权倾朝野来形容开花亲王都不为过,哪怕他做出私通外敌的事,可那些都无非是经济物资上的来往,对暗精灵这群全员王八蛋的贵族而言也只是出格、不得体等等,根本不足以致命。
就好比45年以前果军暗地里给我党地下工作者贩卖物资,究竟算贪腐还是叛国,仅在仲裁者的一念之间,可夏亚所说的事,已经彻底变了性质。
这是实打实地叛国啊!
还没开打呢怎么就投诚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里应外合了?
“哈哈哈哈哈……”布鲁姆突然笑得直不起腰,歇斯底里的笑声在大厅里回荡,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半晌他才重新站直。
“很有趣的笑话,三言两语就让我们人心惶惶,也让我的同僚开始怀疑我是否如你所说的这样富有心机……只可惜,你看不到我证明自己清白的过程了,卫兵!”
“是!”
明显效忠于开花亲王本人的侍卫立刻上前,围住了夏亚。
“布鲁姆卿。”
露榭的声音忽然响起,她直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玩味地瞧着布鲁姆。
“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当然不是,女皇陛下。”
布鲁姆站得笔直,不卑不亢,但话语里却分毫不让。
“作为更年长的暗精灵,我有义务教导您一些道理,比如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姑息。在这个紧要时刻,我们更应当‘团结’,而不是相互猜忌,不是么?”
“可我如果坚持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呢?”
露榭又问。
布鲁姆微微皱眉,没过几秒,人群里便走出一个人。
“尊敬的陛下,我赞同布鲁姆亲王的说法。如此紧要的时刻,我们无须在意一个来自地表的杂种,他的诽谤无疑是编造的,可即便如此,那也会影响我们脆弱的心灵,埋下一颗不安的种子。”
这是一位公爵。
仿佛是一个信号,随着他的表态,人群里也相继走出几位公爵替布鲁姆说话,内容也无非是立即处置夏亚,不要听他瞎扯淡,甚至有人拔出了佩剑,模样激动。
短暂的停滞后,使徒家族里也走出了三席,‘闪翼’斯布雷特家族,‘怒刃’斯托姆家族,以及霜月家族。
三位亲王的表情看起来既无奈又有些决绝,仿佛下定了决心。
“陛下,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布鲁姆转身,对露榭摊开双手,言辞间带着威胁。
“我觉得这有失体面,对您的尊贵身份也是一种侮辱……为什么要这样帮助一个来自地表的杂种呢?难道说,您还没有忘记某个……”
“闭嘴,布鲁姆。”
露榭的表情忽然变得冰冷,凛冽的语气让布鲁姆也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
“您看起来生气了,就像只炸了毛的漂亮小鸟,啧。”
布鲁姆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又对卫兵招了招手。
仿佛一个胜利者,正在宣判夏亚的死刑。
卫兵一步步靠近,夏亚举着两只手为自己辩护着后退。
“喂喂喂……别人站在他屁股后面我还能理解,‘怒刃’与‘闪翼’是为什么?另外,主要是阁下……索伦队长。”
这正是之前给他套上「疯人之铐」手铐的那位。
“你就不好奇你的小儿子是怎么死去的吗?”
“你说什么?”
索伦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了夏亚的领口。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别激动,别激动……”
夏亚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然后开口道:
“繁星81年,他去了熔岩地心陪朋友探险,然后不慎死于遗迹中的陷阱,葬身火海……你知道的答案是这样,对吗?不不不,这只是他们想要让你知道的答案,真正的答案是,他被人下药,然后送到了地表,交给教会的人,作为研究诅咒的解药……”
索伦猛的变了脸色,他扭头看向布鲁姆,显然想起了夏亚刚才所说。
有一点布鲁姆没说错,无论夏亚提出了一个怎样的结论,他们都会先相信,然后再质疑,暗精灵彼此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索伦!注意你的身份!”布鲁姆怒斥道:“你居然以这种忤逆的眼神瞪着我!”
“是这样吗?大人。”索伦微微低头:“您只需要告诉我‘不是’,我就立马杀掉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蛋!”
“当然不是了,索伦,对埃姆雷的死我深表同情,但绝不是这家伙说得那样!他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为自己争取时间!”
“好。”
索伦转身,杖刃从中间断开,剑刃毫不犹豫地朝夏亚捅了过去。
毫无疑问,这一下要是刺中了,必然是秒杀。
然而一往无前的刃尖却因为夏亚的一句话堪堪停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没被「疯人之铐」弄疯吗?”
夏亚忽然问。
索伦的手止住了。
夏亚说得没错,他的确很好奇对方为什么无惧手铐上的诅咒,尤其是对方说过那样的话以后,尤其是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小儿子埃姆雷有什么特殊之处。
“其实你只是在‘止损’对吧?”
夏亚微笑着拨开了对方的剑尖,仿佛一个好友般靠近,熟练地勾肩搭背。
“你不愿相信真相,不愿、也不敢相信我所说的都是事实……因此才不顾一切地杀我,想要将不安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身为女皇的近侍,却暗地里效忠于布鲁姆亲王,这种日子想必很难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