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露榭而言，这个温暖的漫长拥抱是她第一次享受到的。
水流依旧湍急，碰撞声依旧清脆。
伊万希德死后的臭味渐渐随风而逝，夏亚也感受到露榭停止了颤抖。
两人仿佛商量好的一般，十分默契地各自分开，然后背对背站着。
半晌，夏亚憋出一句话。
“我去检查一下尸体。”
“好。”
露榭点头道。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两天后，蓝月郡郊外。
刺眼的启明星高悬于蓝月郡上空，清冷的光辉倾泻在大地上，四野被照得透亮。
单论亮度，这东西比蓝月不遑多让，只是输在辐射范围和持久度上。
毕竟蓝月可是“究极光源”，是第二纪元的伟大发明。
而蓝月郡这种坐落于不毛之地艾斯纳荒野的城镇，居然能用上这种军用级照明道具，目前城镇属于谁的管控自然不用多说。
远望过去，天空是来回巡逻的夜魇空骑。
如果凑近就能发现，这些夜魇从眉心到尾翼上连绵着银白色的条纹，赤红的眼睛射出的光芒也如探照灯一般，此起彼伏的悠长叫声在空旷的夜色下既是威慑也是发情的信息素。
此等空军力量，远不是那些为信使、斥候和外派勤务人员服务的瞎子夜魇所能比拟的……
这是皇室特供的真·夜魇，是60级的魔兽，是可以与地表同胞所饲养的龙鹰可以媲美的强大力量。
“你们来的时候，把蓝月郡设立成临时驻军基地了吗？”夏亚不禁问。
露榭沉默着摇了摇头，并未发话。
自先前那一场剧烈的情绪波动后，她就一副尚未恢复过来的样子。
不过这倒是让夏亚松了口气——省去许多麻烦。
他把注意力放回蓝月郡的上空。
很显然，普里西莉亚在这里补充了物资……这是来自苏尔塞斯的接应。
空军部署尚且如此，地面力量可想而知。
里三层外三层，制式队伍排列整齐。以夏亚对这种巡逻路线烂熟于心的程度，这样交叉巡逻的模式是不存在盲区的。
也就是说正面突破是不存在的。
虽然远征军的人数本就不多，还先后经历了两轮折腾，但在这里军力得到了补充——起码人数如此。
蓝月郡边长比苏尔塞斯小四倍，面积小了足足十六倍，吸纳了蓝月郡的守军，他们的人数完全足够在四个城门摆大巴，穆尼里奥都自愧不如。
不，这不是摆大巴，这是蜃海市的s8号线。
“防卫怎么会这么严格……”
夏亚摸着下巴，一时间找不到头绪。
“会不会是她们已经发现了伊万希德的死讯？”
露榭忽然问。
夏亚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虽然目光被躲开，但总算是开口了。
主动交流即是好的开端。
“不，没有信息传递手段。”
夏亚摇了摇头。
伊万希德虽然炸得粉身碎骨，与当年的死法无二，但夏亚还是找到了一些可以研究的断肢残臂。
然后他发现，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捏人”。
因为捏出来的角色是不存在开肠破肚血流成河这一说，他们本就是无生命的物质，更像是有机橡皮泥捏出的个体，压根不用遵循生物体的法则……
伊万希德不同，他属于“缝合怪”。
再直白一点，他的诞生，仿佛是有人回到了伊万希德当年被碎尸万段在欢愉堡的那个瞬间，再将一块块尸体收集起来，缝合在一起。
所以当伊万希德炸裂的瞬间，极有可能连碎片的大小数目都和过去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很难证明他攻击露榭时是处于“活着”的状态。
另一个发现也在论证夏亚的猜想：
伊万希德是个精灵，而精灵是神的宠儿，即便是尸体也储存有信息，因此才会有精灵死前的走马灯能够被同胞读取这种设定。
但事实却是，彼时惊魂未定的露榭，并未从爆炸前的伊万希德身上察觉到这种“读取”的可能性。
这种现象无非两种结论，要么伊万希德没死，要么他不是活人。
这里显然是后者。
不过想想也是，圣灵侧的敌人怎么会犯这种病，把一个包含海量信息的个体送过来供夏亚研究……
所以说，这个伊万希德并非“活人”。
而目前已知的所有“远端监控个体生死状态”的道具——精灵也好，教会也罢，甚至算上机械在内，都是只针对“活物”。
所以夏亚很确信，伊万希德的死讯还没传过来。
更何况……这也一定不是普里西莉亚所关心的。
伊万希德既然在苏尔塞斯出现过，那就意味着他多半是普里西莉亚一方的力量。
但二者的关系，到底是雇佣，还是合作呢？
答案虽不明朗，但如果换夏亚是普里西莉亚，他一定不会允许这种“超脱常理”的力量凌驾于自己之上，所以即便是合作，也不会太过深入。
甚至于，她一定巴不得这个帮自己控制了局势的“强大个体”死在外面。
反正局面已经重回她的掌控了，不是么？
但饶是夏亚满脑子骚想法，也猜不透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驻扎在蓝月郡。
一口气飞回苏尔塞斯它不香吗？
还是说，有什么必要的理由让她不得不留在这里……难不成是在城外挖矿？？
“你说……普里西莉亚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夏亚喃喃道。
忽然，他的胳膊被人拽了拽。
“喂。”
“怎么了？”
夏亚扭头过来，露榭正指着一个方向。
“看那儿。”
一队穿着灰色稗麻背心的暗精灵正被推搡着从正门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