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吓傻了吗?”
夏亚拍了拍尤利西斯被冻僵的脸,后者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两步。
他忘了自己正站在管道边,这一退刚好踩空,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后仰,手臂也无主地乱抓一气。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夏亚扯住围巾轻轻一拽,就把他钓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打小养尊处优的少年就在鬼门关上反复试探了两轮。
他顾不上发烫的赤咒铜管道,靠在上面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时至此刻,只有肺部隐隐的刺痛感能带给他些许真实。
因为心脏的砰砰跳动声已经盖过了所有,即使身体供血充足,背后一是一片冰冷,思维也仿佛被吓得麻木。
两腿发软,几乎要站不稳……
冷汗浸透了内衣,仿佛盔甲般粘在身上……
但是靠着铜管的部分又惊人的烫……
尤利西斯紧闭着双眼,漂亮的眼睫毛不住地颤抖。
种种不适感带来的挫败无比强烈,以至于让他不愿再走。
不想再待下去了……
只想逃。
像以前那样,找一个角落蜷缩起来……
又或者干脆这样死掉算了……
不……不对……不能死……
死亡更令人恐惧,害怕黑暗,害怕疼痛……
可是又能怎么办……
他整个人完全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上,身体剧烈抽搐着。
耳边似乎响起祖母那冷漠的命令,从记事到现在,都如这冰冷的气旋一般。
他仿佛已经预想到了逃跑带来的责骂和惩罚……
“圣树后裔的废物!”
“芙蕾耶德家的怪胎!”
“无能的继承人,生来就是个错误!”
光是想象着这些画面就已经喘不过气……
他在恐惧和绝望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谁能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突然,尤利西斯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喂……”
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但又近在咫尺。
但他还是不愿抬起头。
“尤利西斯,如果你不想继续走下去,可以退出。”
什么?
会有这样的命令吗?
仿佛从梦中惊醒,尤利西斯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夏亚。
“不明白吗?我是说你可以退出——听清了吗?随时,都可以退出,没必要强迫自己。”
夏亚耸耸肩,在他旁边坐下。
“既然你的祖母让你听我的吩咐,那么就很简单——你回答我到底要不要继续走下去,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带你直接离开铜街,放弃比赛资格。”
听到这里,少年的眼神黯淡下去。
“抱、抱歉……”
啪
夏亚一巴掌扇在管道上,声音清脆。
但是他刚扬起手,尤利西斯就条件反射般抱住了脑袋。
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样被打吧。
“你tm到底在道什么歉啊?”
夏亚提高了声音。
“道歉是‘承诺’,意味着切实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所以乞求受害者的原谅,并保证自己下次不再犯。而——你——呢——为什么把‘道歉’挂在嘴边?用不断让步来讨好别人吗?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吗?”
“不、不是的……”
“那你是在向谁道歉?你弃权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不是的……我、我让您,和祖母大人失望了……”
“所以就要道歉吗?”
夏亚简直被气笑了:
“‘令人失望’明明是你造成的结果,你明明只想着逃避责任,逃避问题,却偏偏把自己放在受害人位置,一声‘抱歉’就显得楚楚可怜,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是不是觉得诸事不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全是环境的错,和自己毫无一丁点关系?”
“难道不是吗!”
尤利西斯猛的站起来,眼里都噙着泪水。
“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长久以来积蓄的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完全释放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没法选择啊!”
“有人听过我的想法吗!”
“有人在意过我的选择吗?”
“没有……没有啊,没有啊!!”
少年带着哭腔大声哭诉道,双眼通红,情感之充沛,与以往那个唯唯诺诺的尤利西斯完全不同。
面对他的控诉,夏亚光速变脸。
语气也归于平和,他柔声道:“这才对嘛……那你早点这样不就好了?”
“……”
尤利西斯愣住了。
按照常理,这样的叛逆不应该惹来更严厉的批评吗?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得到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