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本打算从天而降,给祖母一个惊喜,但是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后他就有些打退堂鼓——虽然心里的坎过去了,但毕竟是深闺少年,被动养成的社恐短期内还无法克服,所以他借着围巾的便利悄悄摸进了队伍里。
“尤利西斯少爷!”
特丽莎身后的侍卫认出了他的脸,但是刚一开口就脸色大变,还堵上了自己的嘴,用胳膊肘戳了戳同伴。
他的这声惊呼引起了特丽莎的注意,后者转过身,一见到尤利西斯,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尤利尔(昵称),孩子,你、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这还要多亏了夏亚先生,是他……”
“夏亚?”
特丽莎眼睛突然瞪圆,神经质般环顾左右。
“他也在这儿?”
“呃,夏亚先生他……”
“你先跟我过来!”
特丽莎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抓住尤利西斯,但后者却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清楚,这只枯瘦的手有力、冰冷,仿佛铁箍一样勒得人生疼。
抓了个空,特丽莎站住脚步,转身望着自己的外孙。
“尤利尔,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祖母大人,我自己会走。”
特丽莎微微皱眉,她这才感觉到尤利西斯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一种她很厌恶的变化。
他变得不受控制,就像当初她的女儿一样。
“但是你不知道往哪里走。”
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拽住尤利西斯,仿佛发泄似的攥紧他的手腕,在少年娇嫩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尤利西斯皱着眉,没有违抗。
祖孙两人带着两名护卫穿过了芙蕾耶德家的队伍,来到广场东侧一处酒馆安静的地下酒窖。这里同样是芙蕾耶德家族的产业。
“那个叫做夏亚的家伙,没和你一起过来?”
尤利西斯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祖母的手。
特丽莎有些恼怒,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尤利西斯抬头直视她,双眸平静。
“我会在您松手之后回答这个问题,祖母大人。”
“啪!”
特丽莎的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扇了一个耳光过来。
“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苍老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甚至因为愤怒而颤抖。
不过这一巴掌后,她倒是松开了手,任由尤利西斯踉跄跌倒在地。
脸上的疼痛仿佛火烧一般,但对少年而言,这种熟悉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调动一丝魔力为自己治疗,随后像个没事人似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像夏亚先生那样优雅,像他那样平静。
尤利西斯深吸一口气,抬头,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您还坚持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吗,祖母大人?”
“混账!”
特丽莎愈发不安,这双眼睛简直和她的女儿一模一样!
一样平静,一样漂亮,一样让人愤怒!
“那个叫做夏亚的家伙,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夏亚先生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但那也许不是您想听的。请您放心,我会依旧尊重、敬爱您,祖母大人,您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愤怒……”
“闭嘴!”
特丽莎身体都在颤抖,这番话简直似曾相识!
当年那个混账女儿带着一个来自地表的家伙从天而降时,也是这样笑眯眯地说着话。
——“请您不要担心罗贝尼的存在,我会依旧尊重、敬爱您,母亲大人!”
但是。
但是!
结果怎样?
“给我、给我把这个孩子绑起来!”
特丽莎用颤抖的手指招呼左右上前,愤怒地叫道。
“得罪了,尤利西斯少爷。”
两名护卫各自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左一右朝着尤利西斯冲了过去。
少年经过废料区的铜管洗礼后,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也没那么陌生,虽然稍微有些慌乱,但或许正如夏亚所预料的那样,他骨子里就流淌着冒险家的血液,此刻感到的更多的居然是热血沸腾!
尤利西斯蹲在地上,双手紧贴地面。
魔力顺着木质地板延伸出去,从砖石的缝隙间不断向下,深入泥土,连接了那些深埋于地下、亦或是藏在缝隙间的种子。
——给我,生长吧!
哗啦哗啦的突破地板声不绝于耳,忽然无数根粗壮的藤蔓从脚底下钻出,如蟒蛇般缠绕过来,两名即将接触到尤利西斯的剑士哪里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尽管卖力挥舞着武器,却无法抵挡无孔不入的藤蔓,将他们捆了个严严实实。
不止于此,尤利西斯唤醒的地下植物中不乏具备毒性的个体,在少年第一次不知节制的使用魔力中,毒性被提升到了极限,现在这些藤蔓表面原本仅作防护的尖刺骤然扎入两名护卫体内,分泌出的毒液让他们各自晕了过去。
不过尤利西斯毕竟是个善良的少年,他来到两人面前,为他们各自施加了祛毒和治愈的法术,这才重新看向自己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