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巫师之眼都代表了一道一次性锚点,随着1677次传送结束,1677名来自审判教会的人类便被完全召唤至此。
这一切差不多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最后一道光柱恰好落在暗夜王宫的正前方,光芒散去,一只鹿皮靴踩在了灰白色的平整地面上。
来者是教会一年之内更换的第三位圣座——安格希罗家族仅剩的核心战斗力,剑圣布伦特阁下。
前文说过圣枪和圣剑的不同,前者仿佛一个挑凯子的绿茶一般,往往挑选那些出身名门(有背景)、实力不凡(有实力)、前途远大(有未来)的三有个体。
这一代本来应当是洛伦斯特做这个凯子,但是随着他背叛了安格希罗家族,背叛了教会,在夏亚的怂恿下成立了白银之脚,甚至就连祖传的圣枪都成了洛丝薇瑟的武器后,安格希罗家族一下子陷入了人才凋敝的两难境地……
万幸布伦特早就弃枪投剑,否则恐怕教会都找不到第三个合适的人来当圣座。
所以与其说是他成为了圣座,倒不如说是教会选择了他。
……
布伦特深吸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顿时充斥着鼻腔,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扯了扯嘴角。
“很难想象,那群自诩高等的神之子居然就蜗居在这种破烂的地下……”
瞥了眼身后高松宏伟的建筑,他的表情更轻蔑了。
“果然是‘自欺欺人的辉煌’。”
而另一边,罗哈特和普里西莉亚堪堪赶到,目睹这一幕,两人都微微皱眉。
前者,是因为目睹了剑圣阁下如此无礼的行为而略微不快。
后者,则是对所谓盟友刚一见面便表露的不尊重略有不满。
“圣座大人。”罗哈特恭敬地上前,“第一批觉醒了神火的圣骑士和神官已经抵达,请问我们何时开始布置第二段传送锚点?”
“不急。”
布伦特摆了摆手。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苏尔塞斯,自然要多转转、多看看了。”
“阁下?”普里西莉亚冷声道:“这种时候还需要如此堂而皇之地展现‘敌意’而非‘诚意’吗?”
布伦特笑了笑,目光在普里西莉亚背后扫了一眼。
那里跟随着一个土傀儡,肩上扛着一名晕厥过去的暗精灵。
看样子,这就是之前罗哈特提到过的那位贴身影侍了。
“‘女士’阁下,既然做出了这种背叛全族的举动,你就应当怀着与之相应的觉悟……”他忽然欺身向前,贴近普里西莉亚,肆无忌惮地欣赏对方深色礼袍也无法隐藏的曲线。
“我们既不是你的盟友,也并非你的手下……我们只是做了一笔交易罢了,双方的筹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不是么?”
他像是威胁般说道。
普里西莉亚静静听他说完,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厌恶和惶恐。
然后,她后退了半步,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轰——
布伦特身后的空地忽然塌陷下去,原本跟着他屁股后面的二十多名骑士侍从一口气全陷了进去……
不,不应当说陷了进去,地面骤然裂开的同时,漆黑的坑洞里还伸出了沾着泥土的不知名的软体器官,否则以这群侍从的身手不至于逃不开。
“我必须承认阁下有句话说得没错……”普里西莉亚冷声道:“双方的筹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不是么?”
“很好。”
布伦特收起那副贪婪猥琐的嘴脸,一下子恢复正常。
二者反差之大,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到底两者到底哪个是伪装、哪个是真面目。
“教会不需要一个除了自尊之外别无他物的盟友,你赢得了我的尊重。”
“但愿如此。”
说完,普里西莉亚便径直掠过他,前往深坑之后的暗夜王宫。
布伦特回过头,饶有兴趣地目送这个女人远去。
昏沉的暮色之下,她孤单的身影向着那座死气沉沉的漆黑王宫不断靠近,就像是步入囚笼的金丝雀。
四下安静,除了刚刚降临、大气也不敢出的其他圣骑士,就只有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清脆、坚定地响彻这空旷的广场。
“圣座大人。我们是不是该……”
“不急……”布伦特摇了摇头,“罗哈特。”
“大人?”
“你知道从圣城到这里有多远吗?”他问。
年轻的骑士有些茫然。
“我只知道很远……”
“的确很远,即便不考虑两者上千米的垂直落差和如此厚重地壳对空间锚点的屏蔽,光是同一平面上的直线距离就不是‘超远距离传送’可以描述的……更何况,这其中消耗的巨大魔力量是一笔天文数字,它的存储和输出输入,都无疑是一道天堑。”
“大人,您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就两处地方可以维系这样夸张的魔力输出,一个是埃尔夫海姆的格林兰德,一个则是眼下的苏尔塞斯,即是我们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但是,你以为这些都是天然生成的吗?”
布伦特环顾四周,似乎因为普里西莉亚的离去,他说话也愈发肆无忌惮。
“不得不说,即便精灵给了人类几千年时间,我们也没能在魔法精研领域追上他们……这一切,不正是因为他们锁上了知识的高塔,将那些东西束之高阁,不肯示人么?现在便有一个最佳的时机,我们怎么可能不利用呢?”
罗哈特听着,不知不觉瞪圆了眼睛。
“大人,你的意思是……是掠夺?是抢掠他人的东西?”
“注意你的用词,年轻的骑士。”
布伦特笑了笑:“我选择了你,并不是因为我讨厌考比斯和雷顿的‘智慧’——我讨厌毫无节制的人,他们……太过了。但是,这也不代表我能容忍你毫无节制的天真和幼稚……我劝你也别太过了。我很看好你,说不定下一任圣座就是你了。”
罗哈特正要开口再辩驳,旁边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赶来。
“圣座大人,第四、第七梯队分别遭到来历不明的攻击,分别折损了四分之一人手,被打退了驻地,请求支援!”
“哈?”
布伦特心里一惊。
“带我过去!”
“是!”
……
……
夏亚来到幻梦馆的最顶端,从这里往东眺望,勉强能看清八分之一个苏尔塞斯的状态。
这还要多亏了露榭关掉了魔法阵的输出。少了那些碍眼的浮空城和夜魇空中基地,只要占据一个制高点就能看清一切,这可太舒服了。
他把露榭安置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之前凯特夫人偷偷藏匿在多重魔法结界掩护下的密室,现在那里空无一人,屋子的主人已经被欲魔活活爽死,她的影侍也都作鸟兽散,自然成了安置“睡美人”的最佳场所。
但是,夏亚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安。
露榭的昏迷,看起来不只是魔力沸腾的症状……更像是被剥夺了生命力。
而在他的记忆里,除非是诅咒,否则几乎没有这种症状出现……
所以病因何在?
就很离谱。
眼前明明发生了这么多用翻天覆地形容都不为过的大事,但都在他的可接受范围之内,唯独这一件让他不安。
毕竟他最恐惧的,恰恰是未知二字。
忽然,和自己位于对角线的铜街方向闪了几下亮光,随后响声远远传来。
嗯?这就打起来了?
没让他多等,耳畔就隐隐传来一阵构造体拍动翅膀的金属质感“哗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