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女皇陛下——如今的校长大人——并没有过多纠结《盗梦空间》里有没有涉及此类催眠，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她自己也对夏亚有所隐瞒。
以及最重要的，也是夏亚不知道的一点……
不同于游戏里被魅惑后像是喝断片了一样浑浑噩噩，伊西莉安此时掌握的催眠术显然没那么强力。
所以，被催眠者拥有那时的模糊记忆。
也就是说，夏亚刚才命令伊西莉安进行的动作，后者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包括让她脱掉上衣又及时制止这一部分。
正是此举让她明白对方没什么恶意，后续主动中断催眠更是让她感觉到了夏亚的诚意。
但诚意不代表一切，这只是让她不把对方视作敌人而已，并不意味着直接坦诚合作。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问。
“自然是‘催眠’无法获取的信息了。”
夏亚摊摊手：“恩克医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看起来毫不惊讶，为什么你能用这种‘迷魂烟’的东西催眠我……这些东西足够我报三次警了，可你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走在违法犯罪道路上的觉悟，是普法节目看少了吗？拜托，您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校长大人啊！”
伊西莉安静静听完，上下打量着他。
“你真的想知道？”
“那不然呢？”
“即使要付出代价？”
夏亚立刻抱紧自己冰清玉洁的身体，一脸警惕。
“你要干什么？”
伊西莉安翻了个白眼，弹弹烟灰，沉默片刻才道：
“《黑客帝国》看过吧？”
“呃……”
虽然夏亚的确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这种话从伊西莉安这样的“幻界原住民”嘴里说出来就挺诡异的。
但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夏亚就隐隐感觉到自己要接触到这个世界的“核心”了。
“看过。”
“和那差不多。”
差不多？
夏亚想了几秒，恍然道：“所以……你们也怀疑如今所处的，并非真正的世界？”
伊西莉安点点头，目光在缭绕的烟雾中出神。
“我不止一次做梦，梦见自己管理着一个陌生的族群……虽说陌生，但却有种诡异的熟悉感……随着时间推移，我慢慢能掌握一些来自‘梦境’的能力。”
“比如那种催眠的烟雾？”
“是的。”
闻言夏亚立即后退了一大步。
“所以说归根到底，能力和你抽什么烟没关系咯？”
伊西莉安愣了一瞬，然后玩味地看着他。
“奇怪，你这家伙怎么这么警惕？你该不会也做过类似的梦吧？”
“可以这么理解吧。”
夏亚笑笑，脸上的戒备可没减少。
伊西莉安叹了口气，捻灭烟头，随后摊着双手：“现在满意了？”
夏亚不置可否，示意她继续。
“然后嘛……像我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时间久了，总会陆续接触、汇聚起来。于是，为了找到‘真相’，我们成立了一个松散的联盟。”
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
【当前情报搜集如下：
事件编号：003
事件进度：25%
可领取奖励：进度不足】
压下心头的惊讶，夏亚反问道：“类似……锡安的组织？”
“不，压根就没名字。”伊西莉安撇撇嘴：“组织里大都是些无趣的家伙，可比不了你们这样的年轻人。”
夏亚又问：“所以恩克医生也是组织的一员？”
“不，他这种货色不可能是。”
伊西莉安冷哼道，眼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夏亚在心里哦了声，校长大人手眼通天，多半知道恩克做的好事。
“但此次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和我们中的某些人有关。”她略带无奈道：“并非所有如我们这样的家伙都希望揭开‘真相’，遵守秩序。有人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而选择用非凡的力量去为自己谋取利益。
“即使我们会进行监督和管理，但那毕竟也有限，而且……我们无法阻止有人将能力具现化为药物、设备、道具等等，再售卖给他人使用，又或者利用梦境中得来的知识牟利。虽然梦境中的规则与现实世界的公式、定律相悖，但一些物质具备共通性……
“比如拿我来说，其实也没有骗你。我的‘能力’虽然是来自梦境，与自身捆绑，但它的具现形式却没那么简单……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香烟都能效果。”
她说着，拉开了抽屉。
里面有个巴掌大小的小巧银盒子，上面赫然雕刻着格林兰德的圣树徽记。
夏亚的目光顿时停留在上面。
“那是……某种徽记？”
“你说这个啊……”伊西莉安轻轻抚摸刻痕，眼神有些飘渺：“梦里见到的，大概是某种身份和族群的象征吧。”
她抖了抖盒子，弹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喏。”
夏亚接过，轻轻一捻，便从一端挤出了些许带着星星点点的碎烟屑，顿时轻咦了声。
“麻罗叶？”
这回轮到伊西莉安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它不叫这个名字吗？”夏亚反问。
“不……”
校长大人的目光顿时犀利起来。
“它的确叫这个名字，可这东西是我培育的，名字是我起的，也只有我自己在使用……”
“……”
夏亚挠挠头，好像有点说不清了。
麻罗叶是埃尔夫海姆常见的植株，与宁神花同属，是它的亚种，其具备的麻痹效果可以作为催眠药物的佐剂……
他把烟默默放了回去，办公室里陷入了安静。
他知道，伊西莉安的回合结束了，接下来是他交底的环节，更何况他刚才还语出惊人。
正在夏亚琢磨怎么忽悠过去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大胆的、让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的念头冒了出来……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他都有些绷不住。
要不……
直接王炸？
他只用了三秒钟就做出决定，抬头盯着伊西莉安。
“我接下来说的内容，也许有些难以置信……”
女皇陛下瞥了他一眼，面带礼貌且冷淡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
夏亚明白自己这是被小瞧了，对方的潜台词是“老娘什么世面没见过，能被你吓唬住”。
“我也时常做一个梦，梦见一棵参天巨树横亘在无垠的湖边，元素活跃，能量充沛，向外是延伸的河流，墓园，以及墓园的主人们……那些英灵。”
伊西莉安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夏亚趁热打铁。
“那里被称作圣树之庭，是精灵的圣地，是整个埃尔夫海姆最神圣、最安静的地方，存放着祖先的骸骨……而这片土壤的主人，即是统治着整个金色草原与森林的宠儿，精灵……”
女皇陛下的眼里流露出震惊之色。
夏亚继续娓娓道来。
他把日光精灵的背景如数家珍般讲述得清清楚楚，简直比埃尔夫海姆最负盛名的学者还要仔细，随后又大致描述了一番伟大女皇伊西莉安的生平和过往，还吹了一通彩虹屁……
待他闭嘴时，伊西莉安的脸上已经多了两道泪痕。
女皇陛下微张着小嘴，呼吸略微急促，眼泪顺着光洁的面庞滑到下巴，然后滴下。
但她对此浑然不觉。
她仍然沉浸在夏亚描绘的那片、与她的梦境一分不差、甚至更加精细的世界当中，甚至有种游子归乡的酸楚涌上心头，以至于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夏亚静静等着，良久，才听到一道深深的叹息，以及……
“谢谢你。”
伊西莉安如是道。
夏亚腼腆地笑笑，他不知道几秒后女皇陛下是否会后悔自己说过这句话。
“那你呢？”伊西莉安问：“你也是‘我’的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