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个点冲进来的只能是卡莉。
这位年轻的兽舞者在这个世界观下自然不可能穿着紧身皮甲、露出带有刺青的小麦色肌肤,因此身上的野性收敛了许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适应身上这套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制服……
毕竟,没有人会像她一样为了行动方便把包臀紧身裤像旗袍似的撕开一条缝,而且还会为了散热把淡蓝色女士衬衫的下摆从裙子里扯出来……
更混搭的是,她还斜挎着一个又破又旧的帆布袋,束带深深勒进胸口的沟壑里,愈发显得她不亚于伊薇琳的可怕资本。
如果说现代职场女性被男性凝视束缚进了ol制服里,那卡莉此举无异于让自己挣脱束缚……
从这个角度来考虑,她还真是符合野蛮人很少讨论性别的天性。
然而就是这么火急火燎闯入房间的卡莉,在看到夏亚后,却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紧张。
肉眼可见地紧张。
因为她把攥在手里的、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水管捏变形了。
夏亚倒是毫不紧张,毕竟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更何况从那句“入侵者在哪儿”他就意识到了屋子里这一大群人只是装出友好的样子拖延时间等卡莉到家而已。
那么,这种情况下该尴尬的就是卡莉而不是他了。
她要解释清楚为什么眼前这家伙不是入侵者,说不定还要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聊一些见不得光的过往。
——当然,是在伊薇琳全程旁观的前提下。
果然,事情就像夏亚猜的那样,卡莉虽然卡壳了,但那头啸月狼并没有,而且它也没有读空气的能力,读不懂其他人疑惑的表情和暂时按兵不动的想法。
它第一时间回应了主人的意志,选择了二度出击!
“嗷呜!”
名为小月的啸月狼猛的扑了过来,但这次都不用夏亚去挡,卡莉就已经率先扔出那根变形的水管,“梆”的一声清脆地砸在了小月头上。
“别动啊!”
“呜呜……”
可怜的啸月狼脑袋被砸出个包,捂着脑袋茫然又无助,发出悲伤的呜咽声。
“卡莉,你干什么!”
老妇人腾的站起来,把啸月狼抱在怀里,心疼地抚摸着伤处,随着她掌心释放出柔和的绿色光芒,狼头上的鼓包肉眼可见地缩下去一小圈。
灵魂治愈术么……
夏亚若有所思,这已经是究极廉价版了,居然连这样的皮外伤都治不好,然而释放了这个技能的老妇人却明显萎靡了不少,摆明了是亏本买卖,难怪她说这不是什么赐福而是诅咒。
“我……我……”
卡莉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看了眼夏亚,眼神复杂,既有埋怨,又有怀念……但也只是一眼而已。
她很快就上前,来到啸月狼身边,从包裹里翻出一个透明饭盒,盒子里装着精致的淡紫色块茎,就像剔去边角的芦荟段一样,切口还有胶状的淡紫色凝脂。
正是夏亚两人在实验室见过的残月蒿果肉,而且是精心处理过的。
“来,张嘴。”
她捏着两块残月蒿,掰开小月的嘴,塞了进去。
啸月狼原本还有点小脾气,但架不住这玩意儿真香,立即嚼吧嚼吧咽了,还渴望地舔了舔卡莉的手。
后者哼了声,索性举起饭盒把剩下的块茎都倒进了小月嘴里,嘀咕道:“为了你这点破事我在外面跑风跑雨,你倒好,就因为我砸了你一棍子还有小情绪了!”
啸月狼完全没心思听这些,自顾自地嚼着食物。
老妇人显然对这一幕有些惊讶,她不安地看了眼夏亚和伊薇琳,又看向卡莉,似乎在提醒对方这种事情不宜在外人面前进行。
卡莉拍了拍她粗糙的手背,轻声道:“没事的阿嬷,我认识他。”
老妇人眼里的戒备这才减轻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为什么压根没听她提起过?
就在这个过程中,啸月狼的灰白色毛发逐渐亮起来,灰色被一点点剔除,沾染上晶莹如玉的质感。
伊薇琳用胳膊肘戳了戳夏亚,“这是进化了?”
夏亚点点头。
他的视野里,啸月狼的状态在发生变化。
它从“魔力不足”的【疲惫】状态迅速转为“魔力充盈”的【活跃】状态,然后更快地转为【饱和】……
看着这一幕,他心里头逐渐有了个清晰的想法。
初见这头毛发灰白的啸月狼时,他就想到了实验室那株被切断的残月蒿。
既然已经出现了厚雾状的魔力,就意味着那间实验室的魔力浓度远高于这个世界的常态,而生活在那里,残月蒿这种吸附能力极强的水生植物必然蕴含着更离谱的压缩魔力,并且因为自身的特殊性质而将其“固化”下来。
因此,对于啸月狼这种进化时需要大量魔力的魔兽而言,几乎是量身定做的补魔素材了。
而它的毛发之所以会灰白,则是因为进入“进化期”时如果没有足够的魔力,就会改为吸收自身的生命力,与野蛮人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也是为什么那位老妇人会悲怆地视力量为诅咒的原因。
在符合这个世界观的设定下,生活在稀薄魔力环境下的野蛮人觉醒图腾的刹那,就要面临类似的魔力虹吸,在无法提供足够魔力的情况下,就会同样献祭自身的生命力。
于是,一方面他们会因为无法提供足够的魔力而“不完全觉醒”,另一方面也因为被吸收了太多生命力而落下隐疾。
简称“双输”。
卡莉口中的“跑风跑雨”显然指的就是改变这种“双输”的困境,当然,因为残月蒿只能被魔兽食用,所以她暂时也无法改变族人的困境。
此时啸月狼身上的光亮已经到达了饱和,它闭着眼,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下巴贴着两只前爪,撅着屁股。
“它这是要下蛋吗?”伊薇琳小声问,她看得津津有味。
夏亚翻了个白眼。
“它要变成个蛋了。”
话音刚落,啸月狼身上达到极限的光芒就开始了实质化,随后仿佛丝线一般在它身上一圈圈缠绕,与此同时,它的身形也在不断缩小。
——这和啸月狼的进化过程倒是一模一样。
夏亚暗忖道。
只是有一点他还比较担心。
在幻界里,这个进化的过程必须要外力协助,在这个世界难道单纯靠魔力硬怼就能怼过去?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残月蒿块茎里容纳的实质魔力比起稀薄的魔力环境可要浓缩太多倍了,如果只对照不同世界下的供需比例,那这个量差不多是幻界里常规供需的十倍以上……
但就在小月缩成差不多一米长的光茧时,光芒忽然暗淡了不少,光茧里也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声,像是刚出生的小狗般稚嫩。
“怎么回事?”
最先发出惊呼的居然是看似最沉稳的老妇人,她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紧紧攥住卡莉的手。
“小月它、它怎么了?它难道也要……”
房间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但老妇人脸上悲戚的神色,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那仿佛是野蛮人的宿命般不可阻挡的诅咒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降临,一股悲怆的气氛伴着啸月狼的哀鸣开始弥漫。
卡莉也陷入了惊慌,她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