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与外面没什么区别的60层,夏亚不禁有些好奇。
“原来这里面是这个样子?”
他以前从没进入过封魔法阵的“内部”,毕竟以往周目一没遇见过极圣灵,二也没成为过这里的囚犯,没这个殊荣……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不光是囚犯,还是典狱长亲自接待的囚犯。
“怎么样,还满意么?”阿奴问:“对于你的未来居所有什么看法?”
夏亚不禁道:“什么啊,难不成真要把我拘禁起来?”
阿奴正色道:“你已经是囚犯了,而且还擅自对囚禁在60-99层的犯人出手,将这里的违禁条例一个不落地犯了个遍,永囚于此是应该的。”
夏亚眨眨眼:“那你舍得么?”
唰
银槲之剑搭在了夏亚脖子上。
剑尖的寒气丝毫没有因为他曾经是这把剑的使用者而减弱多少。
“调戏狱卒也是违禁条例之一。”
“好吧,好吧……”夏亚十分无辜地举起手:“我认罪,我觉悟……那我们来谈谈这一切的开端吧——为什么你会昏迷,为什么极圣灵会趁机和心魔搭上线,后者又是个怎样的存在形式?以及关于我救了典狱长这件事可以抵消多少罪名等等……”
阿奴收起剑,平静的注视着夏亚。
“这些也都是我想问你的。”
“哈?”夏亚愣住了。
“我的昏迷显然与你有关,第一次和你见面时,这把剑里就多出了不属于我的记忆。”
阿奴抬起一只手,银槲之剑缓缓飘到半空,一团洁白的光芒从中剥离出来,漂浮在半空,然后涨到人的脑袋大小。
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些光影不断浮现,全部都是发生在阿奴身上与夏亚有关的经历——内测时夏亚对封剑侍女发起的攻势,为了得到银槲之剑而付出的努力,后来的一起冒险,以及公测后发生的种种……
其中不乏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但每到这种关键时候,阿奴就会冷着脸“快进”,倒是让想看她笑话的夏亚期待落空。
“这很显然是你带来的,所以,能解释一下么?”阿奴问。
“你信这些发生过么?”夏亚反问。
阿奴摇了摇头:“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过去,我始终都没有离开这座监牢,所以我认为那些只是对未来的某种预演,而非任何切实发生过的事。”
夏亚没有流露出任何挫败和意外,对方这么想再正常不过了。
灵体是特殊的存在形式,无论是山德鲁还是阿奴,其实都应该算是‘精神位面’的原住民。
作为原住民之一的山德鲁对内测毫无概念,公测也只是借助外界的“眼睛”来观察,本体仍在此处。
而对存在形式与之大部分相似的阿奴而言,无论内测还是公测时发生的事,都更像是一种“发生在平行时空的if线”,她坚持认为本人从未离开过精神位面。
但是,也只是“像”而已。
沉默了片刻,夏亚开口道:“你的清晰记忆,应该是止步于那位名为‘极’的神选被你折磨到崩溃为止吧?”
阿奴不置可否。
夏亚继续道:“在那之后的所谓清晰记忆,实际上只是日复一日的静坐、巡视、冥想、思考。那么接下来呢?下一次你的生活出现了波动,是否就是这里被‘入侵’的时候?”
“我不认为那些一成不变的过往是模糊的……”
“我没有说那是模糊的。”夏亚微笑道:“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阿奴哼道:“一派胡言,你明明在暗示。”
“就当我在暗示吧,”见被对方识破,夏亚也不恼,继续笑道:“你对时间的感知有问题,这不怪你,所有具备思想能力的意志在感知时间时都依赖于参照物,而其思考能力也会因此受到影响——简单来说,倘若是一成不变或节奏异常缓慢的生活,那么很容易混淆究竟‘过’了多久,造成‘一眼万年’的错觉。相反,越是快节奏、越是强调效率的生活,越容易每分每秒都被顾虑。”
阿奴微微皱眉,轻抿着嘴,没有阻止夏亚。
“你的过去太漫长,那些一成不变的日常持续了太久,导致你对时间毫无概念,记忆也变得模糊……巨大的惯性让你本能地抵触这段经历,直到现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让它能理所应当地被剥离出去。你拒绝相信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但我可以证明。”
阿奴眉毛微扬:“你要怎么证明?”
夏亚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的存在形式是特殊的,作为银槲之剑至关重要的一段剑意的守护者和封禁者,同时作为这把武器走向完美的关键一环,在古塞拉斯塔完成试炼这个行为本身就意味着带走你——只有带走你,才等同于带走了银槲之剑的剑意,才等于真正得到了这把剑。
“而我,正是一次又一次带走了这把剑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你在‘未来的预演’中频繁看到我的原因,我们的命运早已纠缠不清。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见到我的第一时间你会昏迷的原因。我们之间的纠缠,以及你每一次塑造剑体时所用的都是我的力量,所以这部分记忆牢牢绑定在了我身上,然后随着我的到来‘归还’给了你,而你拒绝了它,所以才会昏迷——这也是为什么我来这里之前便以为自己拥有这把剑的原因之一,除了我所使用的武器特殊之外,还用我们共同的记忆模拟出了类似的剑意。”
说到这里,夏亚无奈地摊了摊手:“所以你看,它并非压根没发生过,只是切实发生过,但发生在你对时间失去概念的时候。用你熟知的说法便是‘元神出窍,漫游他界’,而现在元神归来,带着漫游他界的产物,你又不认了。”
“我没有不认,只是……”
阿奴咬着嘴唇,眉头紧蹙。
夏亚好笑道:“只是什么?只是很难接受自己居然做过这么多伤风败俗、寡廉鲜耻的事?”
“住口!”
阿奴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剑,夏亚顿时被几道交叉剑气卷成了碎块。
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只是浑身上下依稀残留着刚才的痛楚,不禁五官扭曲。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之前是我救了你啊,你非但不感谢,还对救命恩人下死手,那些僧侣长老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野蛮丫头!”
“你……”
阿奴本欲发作,看到夏亚满含笑意的眼睛时却不知怎的心一软,怒气自动消散了。
“登徒子,又拿那些邪念滋扰我!”
“哟,现在已经定性为‘邪念’了吗?看来您还真是抗拒这段记忆呢。”夏亚叹了口气:“修行之人切忌心口不一,切记知行合一,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做一个称职的典狱长么?”
阿奴默然无语。
——她已经默默接受了典狱长这个称呼。
“封剑侍女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心境纯粹,无一丝杂念,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心如明镜,念头通达。你如果过于纠结这件事,着了相,压根都不用直面心魔,只是直面极圣灵都会被找到死穴……毕竟这家伙现在也算是心魔的半个走狗了,掌握它的力量不足为奇。”
夏亚看了眼表情有所松动的阿奴,趁热打铁道:“所以不妨试着去深入了解一下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必出世者,方能入世,不则世缘易堕;必入世者,方能出世,不则空趣难持。」我想当年你之所以会答应和我一起离开,也是因为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