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若干年之后,当年跟着圣人一起出海的那些曾经的小伙伴儿还是对那次刻骨铭心的经历深有感触。恐惧、绝望和无助的情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了,其中主要的是对那次生命历险及其戏剧性变化的无限怀念,也可以说,他们以此为傲,以此为豪。能追随圣人一起出海一起体验人生的极致的确可遇不可求,因为圣人后来的发展轨迹华丽无比,却离他们愈来愈遥远了,如果时间可以倒转,再三重复那样的景象他们也是非常愿意的。
当一辆草绿色的212**吉普车载着圣人他们7个人从烟台港抵达伊孝家庄的时候,那些为儿子已经失踪数日正焦灼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父母们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们朝思暮想的儿子居然会在军人的护送下安然回家。一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是梦是幻,很难接受。他们终于明白一条渔船载着7个人漂向了渤海深处,并在那个狂风暴雨之夜被军舰搭救,这是天赐之福哇。遂纷纷表达对军人的感谢,同时感谢上苍让自己的儿子遇到了这样的好运气。
于是,虽然弄丢了村庄的一条渔船,但是因为他们是死里逃生且如此光荣地返回,全村的乡亲自然原谅了他们:如果能保他们的平安,即使损折再多几条破船又有什么关系啊。
而对于圣人而言,不过是成长过程之中的一次恶作剧而已。如果不是遇到了军舰,他和另外6人此生的使命完全有可能终结。他能活下来,这在某种意义上增强了他的自信。关于他的神话在伊孝家庄乃至山下公社再次流行,却不仅仅因为这次死里逃生的历险,而是他关于沙河镇医院女护士奶苞苞之死的推演,是谁把他在渔船上说案的清醒广播出去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就像以前圣人发明了一些诸如“炕头拾镜子”之类的话语获得广泛流传的情形一样,他对于两个小偷杀女护士的描述也主要以口而相传的方式被广泛传播出去,一来二去就传到了公安局,这一说法引起了高度重视,他们专门走访了圣人,将圣人的陈述一五一十地记录在一本公文簿中,他们还一一跟圣人握手告别。
不如所料,公安局将盗割电缆案与医院命案并案处理,重新侦察,最后根据现场失落的那把牛角尖刀,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它的主人——沙河镇下面一个叫做河崖的村庄的回乡知青。
据说这个杀人嫌犯在了解到破案的线索居然是一个小孩子的推演的时候,非常惊奇,直呼天要诛他,被判死刑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想见圣人一面,但是他这个愿望没有被允许。
事到如今,圣人的父亲伊叔有时也情不自禁会怀疑儿子是否真的已经重回正轨了。从近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圣人基本上是以闯祸乱来为主,但不知为什么却使他的名声大振,想来想去,可能他总能化危为安,逢凶化吉。难道说,这么多年过去,诸山长老所施的魔法至今还有用么?儿子真的与众不同么?如果不信的话,就只能将迄今为止他的所作所为解释为乱来,可是世上哪有一个小孩子可以如此乱来的先例呢?他说他看见了自己的妹妹族韵,他说他看见了沙河镇医院命案的疑凶,他说他相信他们那条船不会有事——最后果然有惊无险,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说怎样就会怎样的事情啊?